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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世界公民的全球史阅读指南

蔣竹山

一張圖看懂全球史出版市場

近年來臺灣的出版市場上有一種書相當暢銷,那就是全球史的著作,從一張圖我們可以知道這類書的大致主題,基本上有環境與歷史、帝國、物的交流及大歷史/比較史。這股風潮的興起或許與賈德.戴蒙(Jared Diamond)的《槍砲、病菌與鋼鐵》於一九九八年被引進到臺灣有密切關聯。依我看,戴蒙這書或許是繼《別鬧了費曼先生》之後,最暢銷的一本科普書,至今印了有近五十刷之多,而近來的一本全球史熱門書當屬圖中左下角區塊的《西方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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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史閱讀入門

究竟什麼是全球史? 這或許要先瞭解這個研究趨勢的發展脈絡。

若從全球史的學術發展史來看,這名詞直到一九九〇年代以後才較為普遍。這十多年來,歐美史學界有關全球史的理論、方法與實踐的主要著作有:索格納(Solvi Sogner)編的《理解全球史》(Making Sense of Global History, 2001);霍普金斯(A. G. Hopkins)編的《世界史中的全球化》(Globalization in World History, 2002);湯瑪斯.本德(Thomas Bender)編的《全球時代中的美國史的再思考》 (Rethinking American History in a Global Age, 2002 );曼寧(Patrick Manning)的《航向世界史:史家建立的全球過往》(Navigating World History: Historians Create a Global Past, 2003);馬茲利什(Bruce Mazlish) 與入江昭(Akira Iriye)合編的《全球史讀本》(The Global History Reader, 2005),收錄主題涵蓋了恐怖主義、環境、人權、信息革命、多元國家的合作。

二〇〇六年之後則有霍普金斯編的《全球史:世界與地方間的交流》(Global History: Interactions Between the Univerial and the Local, 2006); 吉爾斯(Barry K. Gills)和湯普森(William R. Thompson)合編的《全球化與全球史》(Globalization and Global History, 2006);馬茲利什的《新全球史》( The New Global History, 2006);柯嬌燕(Pamela Kyle Crossley)的《書寫大歷史:閱讀全球的第一堂課》(What is Global History ?, 2008);史登斯(Peter N. Stearns)的《世界史中的全球化》 (Globalization in World History, 2010);最近一本是夏多明(Dominic Sachsenmaier)的《全球視野下的全球史》(Global Perspectives on Global History: Theroies and Approaches in a Connected World,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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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史的再思考》原書書影

在上述這些著作中,臺灣讀者比較熟悉的應當是二〇一二年廣場出版社翻譯的《書寫大歷史:閱讀全球的第一堂課》,全書從宏大敘事、分流、合流、傳染及體系的角度探討「什麼是全球史」。在以往,我大多以這本當作全球史課程的重要參考讀本,如今我們有了更新更好的選擇,那就是塞巴斯蒂安.康拉德(Sebastian Conrad)二〇一六年新作What Is Global History ?,八旗文化出版社的中譯本命名為《全球史的再思考》。

康拉德是柏林自由大學(Free University)的歷史系教授,曾著有《追尋失落的國度:西德與日本的歷史書寫,1945-1960》(Auf der Suche nach der verlorenen Nation. Geschichtsschreibung in Westdeutschland und Japan, 1945-1960)、《德意志帝國中的全球化與民族》(Globalisierung und Nation im Deutschen Kaiserreich)、《德國殖民史》(Deutsche Kolonialgeschichte),《全球史的再思考》則是延續他過往的全球化思考的最新力著。

康拉德教我們的全球史那些事

全球史的再思考》全書分為十章,作者分別從全球思考簡史、競爭對手、獨特方法、整合型態、空間、時間、書寫立場、概念與政治操作等方面進行探討。儘管本書已經相當言簡意賅地用較淺顯的文字對全球史的研究方法與課題進行探討,但畢竟還是在學術的脈絡上進行討論,一般讀者讀起來或許會稍嫌深硬。若和上述十幾本研究入門相比,本書有一大特點,那就是作者在各章都會將重點清楚地依序呈現出來。

塞巴斯蒂安.康拉德(Sebastian Conrad)

就我看來,有幾件與全球史有關的事,經由作者的提點,讓我們得以一目了然,可以很快地在短時間內對此新興領域有進一步的認識。

全球史為何脫穎而出:(1)社會科學與人文科學的誕生與民族國家綁在一起;(2)近代學術有濃厚的歐洲中心主義,視歐洲為世界歷史的發展推力,以及把歐洲歷史視為普世的發展模式。

一般認為的全球史面貌:(1)把一切歷史都視為全球史;(2)談交流與聯繫的歷史;(3)以「整合」概念為基礎的歷史。

以往世界史寫作的核心:十九世紀與二十世紀初世界史書寫的核心,是以歐洲為中心的空間與時間觀。但當時就已經有挑戰這種敘事的批評論證,像是「體系取徑」與「文明觀點」。

全球史的競爭者:這幾種取徑大都強調處理世界推動力的問題,像是比較史、跨國史、世界體系理論、後殖民研究及多元現代性觀念。

全球史的特色:(1)全球史家不只採取宏觀視角,還試圖將具體的歷史議題放到更廣大的全球脈絡中;(2)全球史會拿不同的空間觀念來實驗,而不以政治或文化單位作為出發點;(3)全球史強調相關性,主張一個歷史性的單位如文明、民族、家庭並非孤立地發展,必須透過該單位與其他單位的互動來理解;(4)全球史強調「空間轉向」,常以領域性、地緣政治、循環及網路等空間性隱喻,取代「發展」、「時間差」及「落後」等舊有時間式用語;(5)注重歷史事件的同步性,提倡將更多重要性放在同一時間點發生的事件;(6)以不同於以往世界史書寫的方式反省歐洲中心論的缺陷。

全球史超越三種敘事方式:迄今仍有三種分析模式為史家用來理解和詮釋全球規模的轉變,分別是:(1)西方例外論:認為現代化緣起於歐洲,接著逐漸散布全球的普遍歷程;(2)文化帝國主義:反對西方例外論這種主流觀點,其看法與後殖民、底層研究、馬克思主義取向有關,但其中的現代性基本上仍舊是歐洲式的,只是將現代性的傳播當成是剝奪而非解放;(3)獨立諸起源:尋找平行的歷史發展,以及這些發展與歐洲的文明步伐的相似之處。

重視整合的全球史:全球史是一種取徑相當明確的獨特研究模式,重視「整合」與「結構性」的全球變遷,脫離了將「交流」當作最高指導原則。但這並不表示,全球史等於全球化的歷史,前者是一種研究方式,後者則為一段歷史發展過程。此外,全球史作為研究方法的要務之一,就是精確認識在大範圍發揮作用的因果關係。這種取徑特色既不屬於功能主義,也不必然是宏觀的社會學觀點。

全球史的空間轉向:全球史追求創新的空間觀與新空間框架,打破壁壘分明的思考方式。跳脫民族國家框架的最好策略就是拿更大的、超越民族國家的空間來用,像是海洋、網路。當然,全球史亦不必然與地方相對立,像是全球微觀史就是研究跨邊界旅程中的行動者傳記故事。

全球史的時間觀:全球史挑戰現代性理論中的時間觀念並做出批判,不僅批判時間性隱喻的優越性,也挑戰長久以來將歷史視為是一種系譜與內部發展的看法。全球史主張不同的時間尺度彼此能夠互補,沒有哪一種框架比其他的更優越,這方面的研究特色可以大歷史與「深歷史」(deep history)為例。

全球史的立場:全球史就像每一種歷史書寫一樣,也會受到其出現的環境,及其書寫的特定社會脈絡的影響,即便研究的對象是「世界」,也不代表每個地方都能對同一套詮釋有所理解與接受。

全球史為誰而寫?:康拉德提醒了幾點有關全球史的爭論點,像是全球史為誰而寫?全球史是支持全球化的意識型態嗎?世界由誰來書寫?「全球」一詞掩蓋了什麼?
全球史的侷限:除了規模問題外,全球史學者所面臨的問題有四個,「全球」這概念可能導致歷史學家抹去過去特有的邏輯,過度崇拜聯結,忽視權力議題,以及為了追求大一統的框架而不顧歷史事實。

《全球史的再思考》的討論

全球史的視野提供史家跨越民族國家的疆界取向,在課題上涉及了分流、合流、跨文化貿易、物種傳播與交流、文化碰撞、帝國主義與殖民、移民與離散社群、疾病與傳染、環境變遷等。全球史的研究取向並未否認民族國家的重要。相反的,它強調透過探索跨越邊界滲透至國家結構的行動者與活動,全球史跨越了國家、地方及區域。

全球史不意味著就是要以全球為研究單位,而是該思考如何在既有的研究課題中,帶入全球視野。在研究方法上,可以採取以下幾種模式,例如:(1)描述人類歷史上曾經存在的各種類型的「交往網絡」;(2)論述產生於某個地區的發明創造如何在世界範圍內引起反應;(3)探討不同人群相遇之後,文化影響的相互性;(4)探究「小地方」與「大世界」的關係;(5)地方史全球化;(6)全球範圍的專題比較。在研究課題上,研究者可以透過全球視野,探討以下主題,例如帝國、國際關係、跨國組織、物的流通、公司、人權、離散社群、個人、技術、戰爭、海洋史、性別與種族。

全球史的關注

全球史的再思考》並未明確提到「全球史」這名稱何時出現及各家用法的差異。

十九世紀以來,專業史家習慣將世界劃分為各民族國家來考察歷史。他們認為歷史是屬於各民族共同體,常以國別史的面貌出現。他們主要的研究重點是文化獨特性、排他性的民族認同、地方知識和某些社會的發展經歷;對許多史家而言,民族國家是歷史分析的基本單位。然而,歷史經驗不僅是個體社會發展的結果,同時也是跨越民族、政治、地域和文化等界限的產物。有時史家為了要追尋歷史意義,會進而探究各地區之間和不同社會之間的交互流動所帶來的影響,改採以跨區域、大陸、半球、大洋和全球為單位的歷史研究法。

本特利(Jerry H. Bentley)更指出,有三個因素,促進了民族國家史到全球史的轉向。第一,歷史學家和地區專家累積了歐洲以外地區社會的更多知識。第二,全球帝國、戰爭和經濟的變動使我們認識到,民族國家和個體社會都不能孤立地決定自身命運。易言之,所有國家和社會的命運都不可避免地捲入全球的網路體系中。第三,以往學術領域的專門化帶來知識結構的破碎化,阻礙尋求更深層的歷史意義的努力。學者、政府和大眾開始要求歷史知識的整合,以形成看待歷史的新視野。

全球史這個名稱,很早就已經出現。例如早在一九六二年,史塔夫里阿諾斯(Leften S. Stavrianos)就已經編有地理學著作《人類的全球史》(A Global History of Man)。書名雖然標有 「全球的」的字樣,但正文中都是用「世界的」(world)這個詞彙。此外,猶太裔哲學家及史家孔恩(Hans Kohn),在一九六八年也出版了《民族主義的時代:全球史的第一紀元》(The Age of Nationalism: The First Era of Global History)。儘管在一九六〇年代就已經有「全球史」這樣的名詞,但仍不足以說明當時就已有全球史的概念。

目前所見,雖然在一九九一年,已經有學者多希特(Nathan Douthit)撰文探討全球史與全球意識的關聯性。但直到一九九八年,史學界對於什麼是全球史,才有初步的討論。當時對於全球化重要性的瞭解有限,原因之一在於世界史學界本身認同上的混淆。他們所面對的是更為傳統的國家取向,而全球史被視為是全球化的研究。因此,世界史家要不是傾向於忽略全球史,就是宣稱這種研究已經包含在他們的成果中。

「全球史」名稱的用法

關於何謂全球史,目前史學界暫無一致的看法。有學者認為,學界並非那麼清楚「全球史」和 「世界史」這兩個概念究竟有何不同。有關全球史指的是什麼?人們在談論全球史時可以從哪些角度出發,到目前為止也沒有取得一致的看法。全球史與世界史這兩個詞彙往往相互重疊,混為一談。

首都師範大學劉新成教授在為本特利的《新全球史》中文版寫序時,曾提到: 「『全球史』也稱為『新世界史』(new world history),上世紀下半葉興起於美國,起初只是在歷史教育改革中出現的一門從新角度講述世界史的課程,以後演變為一種編撰世界通史的方法論,近年來已發展成為一個新的史學流派,其影響也越出美國,走向世界。」對劉新成而言,全球史和世界史有所區隔,但等同於 「新世界史」,這個名稱不僅是一種研究取向,更代表某種歷史學派。

近來,已有愈來愈多學者在題目直接引用 「全球史」的名稱或者在文章標榜 「全球史的視野」。但也有學者提醒我們,我們不能因為 「全球史」一詞在世界各地廣泛使用就誤以為人們對於這個詞彙的用法已經達成共識。事實上,不同的公眾領域、意見群體,甚至學術社群,他們對於這個詞彙的使用、理解與涵義仍有很大的差異。

學科的影響

另一個康拉德《全球史的再思考》書中比較少提到的是全球史對歷史學科的實際影響。目前歷史學中的幾個次學科如環境史、社會史、性別史、經濟史、全球微觀史、物質文化史,或多或少受到這波 「全球轉向」風潮的影響。

環境史方面:自一九七〇年代環境史興起以來,有關美國及世界各國的環境史論著大量出版。隨著全球環境變化的加速,在上述基礎上,學界漸漸發展出了全球環境史的概念,史家開始研究具有全球重要性的議題,例如帝國主義對於環境的影響。史學界對帶有全球視野的環境史研究的稱法不一,有的學者稱之為 「世界環境史」,這可以舉羅伯特.馬可仕(Robert Marks)、埃德蒙.伯克(Edmund Burke)、彭慕蘭(Kenneth Pomeranz)為代表 ;有的則傾向和過往世界史有所區隔,另辟新名為 「全球環境史」,可以唐納德.沃斯特(Donald Worster)、J.唐納德.休斯(J. Donald Hughes)、約阿西姆.拉德考(Joachim Radkau)、西蒙斯(I. G. Simmons)為代表。儘管兩者的稱法互異,但研究視野與研究課題並無明顯差別,這些學者都在著作中標榜著全球視野的環境史。

若從研究特色來看,約可概分為四種研究類型。一是世界環境史,例如約翰.麥克尼爾(John McNeill)與唐納德.休斯。二是以某個專題為主,從世界的範圍進行研究,如古羅夫(Richard Grove)、約阿西姆.拉德考、彭慕蘭等人的著作。第三種是把環境史與世界史融為一體的著作,例如剛過世的世界史著名史家威廉.麥克尼爾(William H. McNeill)與他兒子約翰.麥克尼爾合著的《文明之網:無國界的人類進化史》(The Human Web: A Bird’s Eye View of World History, 2007),環境史教授菲立普.費南德茲—阿梅斯托(Felipe Fernandez-Armesto)的《文明的力量:人與自然的創意關係》(Civilizations, 2000)、《世界:一部歷史》(The World: A History, 2007), 克羅斯比(Alfred Crosby)的《寫給地球人的能源史》(Children of the Sun: a History of Humanity’s Unappeasable Appetite for Energy, 2006)。最後是強調「大歷史」,把人類史放在大爆炸以來的地球環境演化中來研究,例如大衛.克里斯蒂安(David Christian)的《時間地圖:大歷史導論》(Maps of Time: an Introduction to Big History, 2004 )弗雷德.斯皮爾(Fred Spier)的《大歷史與人類的未來》(Big History and the Future of Humanity, 2011)。

社會史方面:史登斯認為社會史與世界史是過去近幾十年來有關重塑過往歷史的研究取向方面,兩個最令人矚目的發展。此處的世界史指的是新世界史,是種帶有全球史觀念的世界史,和古典的世界史有所區別。〈社會史與世界史:合作的展望〉一文初步探討社會史與世界史的互動之前的複雜性問題,並透過個案指出未來可行的進一步互動機會。

過去社會史與世界史之間的緊張關係目前已有改善及緩和的趨勢,兩者間的區別已經逐漸降低。儘管社會史的研究範圍已經擴展到非洲及拉丁美洲,但其主題還是專注在西歐及美國的研究。在現有的論著中,社會史要達到全球的程度的實際障礙在於缺乏西方與其他地區間的比較性。兩者最大的分歧在於社會史家偏好較小的地理範圍;而世界史家的眼光則集中在特權菁英。

至於世界史,世界史家主要是處理文明模式的歷史,他們大多關注政治機構的背景、大的觀念及藝術表達,而對一般人的歷史不感興趣。當然,凡是關注貿易關係的世界史家和社會史家是比較接近的。儘管有這些緊張關係,但社會史和世界史已經有了某些聯結。

已有一些社會史的個人作品跳脫一般的空間限制。全球或大區域的主題分析,像是對奴隸及解放都已經有顯著的瞭解例子,提供比較的框架及機會。近代初期的世界史研究,相當強調殖民主義及世界經濟的社會影響的巨大,這些都得倚靠社會歷史的思慮。此外,世界史家對社會史有直接的貢獻,這些作品包括有疾病的傳播、食物的交流、移民,以及環境變遷。

社會史的全球轉向可以體現在幾個研究課題上:日常生活史、社會組織與團體的歷史、社會運動史及勞工史。相較於史登斯的社會史與世界史合作的主張,彭慕蘭更提出具體的建議,他主張世界史應當克服過度關注物質文化的趨向,而將文化、政治、經濟與環境結合在一起看待,其中一條便捷的道路就是與社會史相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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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泰(Tonio Andrade)

全球微觀史方面:雖然《全球史的再思考》已經提到了娜塔莉.澤蒙.戴維斯(Natalie Zemon Davis)的著作,但忽略掉歐陽泰(Tonio Andrade)很早就提出全球微觀史的概念。歐陽泰呼籲世界史的研究者要注意個人生命史的研究取向。他在〈一位中國農人、兩位非洲青年及一位軍官:全球微觀史的研究取向〉一文中以實際例子探討該如何從全球的視野來寫個人歷史的問題。他舉了三本著作為例,分別是史景遷(Jonathan Spence)的《婦人王氏之死》、琳達.柯莉(Linda Colley)的《Elizabeth Marsh的嚴酷考驗》及新文化史重要史家娜塔莉.澤蒙.戴維斯的《騙子遊歷記》(Trickster Travels)。這些著作為了要探討文化間的聯繫及全球的轉變,他們的焦點都集中在一位於不同文化間旅行及探險的行動者身上。這種研究取向使得這些書都有趣易讀,因而擁有廣大的讀者群。

史家的提醒

儘管全球史有以上研究特色,但史家也提醒我們,全球史取向對於史學的衝擊或許會過於誇大。無論我們如何思考民族國家過往的道德,或者其未來的可行性,無疑的,民族國家仍然代表一種重要的社會及政治組織的歷史形式。總之,在推崇全球史研究特色的同時,我們不用把民族國家史的敘事棄之不顧。雖然民族國家已不再是史家分析歷史的最常見分析單位,但仍是相當重要的研究課題。全球取向可以提供給那些國家史研究者有效的修正方向,而不再視民族國家只是一種特定歷史。

此外,美國著名法國史學者亨特(Lynn Hunt)認為全球史或「全球轉向」不應該只提供給學者們一種更廣及更大的歷史研究視野,還必須提供一種更好的研究角度。一九七九年,史家勞倫斯.史東(Lawrence Stone)發表〈敘事的復興〉一文揭示微觀史學與敘事史學的回歸,近來大衛.阿米蒂奇(David Armitage)有意無意地仿效史東的方式,也寫了一篇〈長時段的回歸〉,似乎在暗示大歷史與全球史時代的到來。阿米蒂奇認為,歷史學家是眾所周知的流浪者,相對於其他學科,他們更樂於左右轉彎。在過去五十年間,美國內外的史學界出現過好幾波歷史轉向。剛開始的變化是社會轉向:「自下而上」的審視歷史,遠離菁英的歷史,並轉向普通人、平民、被邊緣化或被壓迫的人的經歷。在這之後有了語言學轉向,又可稱為文化轉向或文化史的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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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特討論「全球轉向」的論著書影

最近的一波則是康拉德《全球史的再思考》所探討的超越國別史的變化,像是跨國轉向、帝國轉向以及全球轉向。在阿米蒂奇看來,在這些史學變化中,有些可能轉向得更好,但有些人會認為朝更壞轉變。不管你是支持者還是懷疑論者,不可否認的,「轉向」這一語彙包含了思想的進步。

不管全球史的未來走向如何、對歷史學界有何衝擊,《全球史的再思考》說得很好:「在我們這個全球化的當下,全球史的貢獻,就是讓人們理解吾人所生活其中的世界。」換句話說,作為一位世界公民,我們不僅要跳脫傳統的民族國家史觀,將自身的歷史放在世界史的脈絡下來看待,更要多加接觸全球史著作,以瞭解世界歷史的演變。在目前出版市場全球史作品大量出版的情況下,要如何快速且正確地接收到這方面的訊息,《全球史的再思考》絕對是最好的一本入門讀本選擇。

本文摘錄自八旗文化出版之《全球史的再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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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的再思考》至今都已經思考了二十五年,
關心「何謂歷史」的人,是時候隨著全球化走向全球層次了!
 
挑戰《停滯的帝國》、《西方的興起》之陳舊論述,
在「全球化」的世界裡,閱讀「全球史」!

蔣竹山

臺灣歷史評論臉書

蔣竹山

國立清華大學歷史學博士,現任國立東華大學歷史學系副教授,兼任人文社會學院大眾史學研究中心主任。主持熱門網站「新文化史部落格」及臉書粉絲專頁「台灣歷史評論」,並擔任蔚藍文化「大眾史叢書」主編。著有《當代史學研究的趨勢、方法與實踐:從新文化史到全球史》(五南,2012)、《島嶼浮世繪:日治臺灣的大眾生活》(蔚藍文化,2014)、《人參帝國:清代人參的生產、消費與醫療》(浙江大學出版社,2015)、《裸體抗砲:你所不知道的暗黑明清史讀本》(蔚藍文化,2016)。目前除了在進行東亞生活史四部曲的書寫外,另執行的研究計畫有「《燕行錄》裡的中朝醫藥交流」及「味素的全球史」。

 

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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